老 家 的 槐 花 饭

老 家 的 槐 花 饭

文/红云（重庆）

徜徉在这气清景明，万物萌动的季节里，信步于南湖边，任春风它轻轻地吻上了我的脸，一抹甜香飘来，那么熟悉那么亲切，微熏着我的每一个毛孔，回首望去，原来是那半坡上的几株槐树上正零星地开着几串槐花，深深地呼吸着这香气。

湖光水面晃着我的眼睛，任随记忆带我回到那样的一个村落里，想起老屋的老槐树，梦里老家的那一场花事……

鸡鸣报晓，天边的曙光迎来山村的清晨。虽是晚春时节，可春意正浓，也因昨夜的一场小雨，村边绿树浓荫杨柳依依；房舍上黛瓦青青绿影重重，远山仿佛也穿上翠绿的衣裳斜斜地躺在那儿。晨光温柔地洒进农家的小院，老屋明黄色的墙是泥做的，深黑色的梁柱是木头做的；一溜儿的柴禾整齐地堆满了房前屋后；屋前房梁上还挤挤地扎着几排去年的玉米，金灿灿的述说着往年的丰收故事；屋后的矮土坡下有口土水井，石壁上沁出的水珠正欢快地跳进井里叮咚作响，象一串跳跃的音符……

院坝边的几棵老槐树已有些年头了，粗壮的树干得两三个人才能合抱，老树皮上的沟壑象婆婆脸上的褶皱，树根已经牢牢地在地下延伸着，树冠长得枝繁叶茂，枝叶密密匝匝，每到春天小小的叶片儿绿得发亮。晚春时节几场春雨之后，树上一片雪白，花朵儿挤挤挨挨地开放了，一串串一团团一簇簇惹人爱，小小的花朵儿象温润的玉石白里透着绿意，花骨朵儿又象夜空里的月牙儿娇小可人，微风拂过，一阵阵的槐花香飘来，蜜蜜甜甜的让人陶醉，感觉日子也美了。就是这样的寂静的清晨，还有仿佛从泥土里长出来的老屋，完美和谐地与这一片天地共生共长，那么祥和那么宁静。

大门“吱嘎”一声响，婆婆已盘好了她多年未剪的长发，穿戴整齐利索地走到院里，查看几天前垒好的两口大灶是否结实，今天她有重要的任务就是生火烧火。过了一会儿，大人们都起床了，我和妹妹也揉着睡眼起来了，邻家的叔叔阿姨早早地到我们这边的院里等待着分配任务了。原来今天是要在婆婆家里来做一顿特别的午饭——槐花饭，一顿香甜的幸福的午餐。

槐花花期极短，只有短短的三五天，所以遇上好天气就要赶紧着做一顿槐花饭，祈求这一年禇事顺遂，生活甜甜蜜蜜。为着这一场花事，一家人就此忙碌起来。一边几个年青人开始采摘槐花，这采花听着是美差，其实是个力气活，只见矮处的好说徒手拉下树枝，再用大剪子从花梗处“咔嚓”一下就剪下一串儿来，放到新编的大竹筛里。高处树梢上的花儿得了阳光雨露多一些开的花儿更喜人，采到它们得爬上梯子再用长长的竹竿压低树枝才能采摘下来，众人合力不一会儿就采了满满两大竹筛槐花。采下的槐花，被小心翼翼地抬放在院坝边上，小姐妹们欢快地跑过来捧起一捧槐花儿贪婪地闻着它的甜香，姑娘们搬了小凳围坐两圈，拾掇起槐花来，也就是择去花蒂只留下花朵儿。

另一边老人们已经生起了大火，两口大铁锅早已经架好了。男人们正从堂屋里吃力地搬那笨重的檀木做的大桌子，几个人才把桌子搬到院坝里，又忙着砍起柴禾来；女人们有的在淘米，有的在清洗着年前做的腊肉，有的在切刚采的椿芽,有的在把刚捡来的鸡蛋打碎在碗里……两口铁锅里的水开了象翻滚的波浪。一边儿的锅里几个人把一盆大米被倒进锅里，煮开三五钟就把米粒捞起来，用竹编的筲箕装起来，堆成一座山的样子然后放在空木盆上沥水；另一口铁锅，火烧得更旺水涨得更猛，因为要在这口锅里飞花，只见筛子里的槐花被几个人高高地抬起来，对着大铁锅，迅速翻转筛子，象天女散花一样，花儿们一跃而下，飘然跌进沸水里，瞬间变成翡翠一般翠绿的颜色，然后迅速用大漏勺子捞起来倒在一个大大的筲箕里，再由两个人来回摆动翻转着让每一朵槐花都快快冷却不变色。待槐花和米粒都要凉了，再用手把它们轻柔和在一起，装在大甑子里，隔水蒸二十分钟。一时间，院里热气腾腾，欢声笑语，好一派忙碌的花事！

快到午时了，院里的几张大桌子上已经摆上了各种的农家菜：豆苗炒腊肉、椿芽炒鸡蛋、风萝卜炖腊排骨、粉蒸酸渣肉、油煎土豆、凉拌折二根……大家争先恐后地望着打开甑子盖儿，随着热气儿冒出来香气四溢，白白的米粒儿伴着翠绿的槐花儿煞是好看，赶紧着盛上一碗热腾腾的槐花饭，老老少少一起上桌， 热热闹闹的农家宴就开席了。香甜的米饭就着可口的农家菜，再喝一口自酿的米酒，别提有多美了！

午后，阳光有些热辣了，女人们收拾了碗筷，大家都酒足饭饱地歇下了。男人们在屋檐下的长凳上打起了呼噜；女人们有的在纳着鞋底儿，有的在哄着小婴儿睡觉；老人们则在木椅了打起了盹儿；孩子们还没有睡意，顽皮地四处捉迷藏。待到太阳西下，月亮升起，人们还在回味着中午的那一顿槐花饭，谈论着那一场花事……

拂堤的杨柳牵住了我的发丝，惊扰了我的回乡梦，继续走着，望着湖面的水光，夕阳已然成了碎影随波荡漾开去，不觉已到书院，轻轻走进这心灵的家园，信手取下一本书来翻看着，心里还想着唯有那天地之间，旷野之上，村野乡居的人们，才能感觉到大地母亲温暖的怀抱和清风的抚慰，他们才是大地的宠儿，尽情享受着大地母亲百般的疼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