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征文】归(小说)

2022-04-14 15:18:29 来源:华速文学 点击:0

清明节来临,在外工作的年轻人回村扫墓。村子里的大街小巷飘散着一股扑鼻而来的饼香味,是挡也挡不住的。那种香味是在大城市里闻不到的!是自然的清香;农村人过清明做“折饼”飘出的香气。

村里一户叫老王的人家也不例外,忙着做折饼。乡下人的折饼是用小米面做的,做时将面和水兑开,兑成浆糊状态,用勺子勺在一个圆形的上下折合的器皿上,再用大火烤。听到“咝咝”响后就可以出炉了。将圆形的面饼对折,顾名思义,一张张香酥可口的折饼就成功了。看着诱人,吃着香甜。老王的儿子、儿媳要回村扫墓了,老王特别高兴,老王最高兴的是想见孙子。

老王和老伴做好了折饼,等着儿子一家回来。老王头上包一块方头巾,穿着黑色大褂子把一间空房子打扫干净给儿子一家住,刷墙、擦玻璃、一系列工序井井有条赶着干。

“老头子,你说媳妇这次回来能不能多住几天?”

“我哪知道,人家也没说。”老王回答。

“我看这次回来能多住几天。”

“为啥这么说?”

“春节不回来了,好不容易清明放假回来一趟还不多住几天。”老伴说的十分肯定。

“这是由人家儿媳了,我们说了不算数。”

老王站在一条高凳子上仰起头边扫屋顶的灰尘边搭话。老伴在下面望着他,偶尔有灰尘落入眼中,她巴眨几下眼皮:“都是你这倔老头,儿子早要我们到城里住,你就不去,丢不下这三间破房子。”

茅檐低小,溪上青青草。

醉里吴音相媚好,白发谁家翁媪。

大儿锄豆溪东,中儿正织鸡笼,

最喜小儿无赖,溪头卧剥莲蓬。

老王做了个鬼脸,顺口念出了宋代诗人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

“这老东西,还羡慕儿多得了,我们一个儿子也够操心了,再有三个两个你头上的老毛也长不住了。”

“嘀嘀……”突然村口传来一声汽车喇叭声,“哟、哟哟哟……”老王感觉脚下的凳子倾斜,赶忙蹲下,由于偏侧蹲下的缘故,让凳子失去平衡“嗵”一声将老王摔在地上。老王呲牙咧嘴在地上嚷嚷:“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儿子回来了?”老王试着在地上站起来,一只手揉揉腿,仰面倒后了。老伴赶忙扶起他上炕休息。

“老头子,要紧不要紧?儿子回来还能不进门,你着急啥?”老伴在他腿上胳膊上揉捏。老王皱起眉头,推开老伴:“啊呀!我没事,快出去看看是不是儿子回来了?”老伴赶忙跑了出去。

“没回来?”老婆扭头看见老王没事似地站在后面问,伸长脖子往村口张望。原来是另外一对回村扫墓的小夫妻。老伴上下打量一眼:“咦,老头子,没事?”老王一拍胸脯:“这点孬事能奈何了我王老大,耶!”老王给妻子扮了一个鬼脸,老伴在他肩膀上锤了一拳:“老没正经的,吓死我了。”

没过多久,儿子、媳妇带着孙子回来了,老王老两口乐呵呵地跟在后面问长问短。孙子拉着爷爷的手蹦蹦跳跳,看到村口一颗老槐树上栓得一头黄牛,指着问:那是什么?老王和孙子说是黄牛。黄牛是农民伯伯的好朋友,拉田,种地。孩子根本不懂他说什么,就是觉得好玩。老王拉着孙子觉得特别牛气,遇到七婶子八大娘九叔叔十大爷,便夸赞老王家祖坟上冒了青烟。几代人都是有出息的文人:老王父亲是大学士,下来老王是教师,儿子又是企业小官员。老王手里拉着的孙子又是一副当官的模样,生得虎头虎脑的。老王听了这些村里人的赞美,心里乐开了花:我王家教子有方,好好到祖坟上炫耀炫耀!

晚上,老两口让儿子一家住打扫过的屋子,把早已准备好的新被褥铺开,把水壶坐在茶炉上,才准备做晚饭。晚饭时,老王老伴不住地给三口子往碗里夹菜,每夹一次,媳妇就抬起头看儿子一次。儿子说:“妈,我们城里不稀罕菜,还是你吃吧。我们吃折饼。”老王说:“明天我们也进镇子上买些菜,这点菜也是我回镇上领工资买的,你妈没舍得吃。”

“爷爷,我也去,我会买菜,我会算账,我也去。”孙子说。老王高兴地答应:“好,爷爷明天带你步行去,后天扫墓。”儿子说开车去,自己也想去镇上溜达溜达,媳妇也要去。决定明天去镇上买菜后,媳妇和孙子睡觉去了。老王老伴给媳妇在茶炉上烤上了香酥的馍馍片。嘱咐媳妇半夜饿了起来可以倒水吃。儿子拉着母亲的衣角出了屋子,把母亲按在土炕上:“妈妈,吃饭的时候别给人家夹菜,筷子不卫生。”儿子说话的时候看看对屋。老王听到儿子的话脸拉下了:“怎就不卫生了,有啥寒碜东西了?”

儿子看着父亲压低了声音:“爹,城里人和村里人不一样,有讲究的。”

“有啥不一样的,不就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嘛。”

“爹,我们打算过几天就走,这次也是我执意要回来,依上人家还不愿意回来。”

“一口一个‘人家人家’的,人家是谁?不就是我王家媳妇嘛,百年之后还是和我们躺在一个地儿的……”

老伴用胳膊肘子碰了碰老王,暗示他不要再说让儿子不高兴的话。哪知老王来劲了:“你妈一进王家门就伺候你爷爷奶奶,逢年过节还得领着你挨着给长辈磕头。要是不磕头,人家要笑话我们王家没家教。”儿子笑了,这是啥年代了,还搬出那些陈旧风俗,一辈子教书育人的父亲脑袋那么落后,真是搞笑。

老王看儿子一眼:“你们回去,让我孙子多住几天,我带他认识认识牛、羊,猪。”

“爹,清明假期只有三天,孩子还得回去上学,不是您让住多久就住多久……”儿子还想说什么,母亲看着儿子传递眼神,担心再说下去让父亲不高兴。

儿子回自己小屋子休息了,老王也睡下了。没过多大一会儿功夫,小两口刚刚躺下熄灭了灯,门外老王喊了一声:“儿子,睡下了?”

“爹,睡下了,啥事啊?”

“爹想和小宝睡,你把孩子抱出来。”

媳妇隔着门听到公公的话,很是反感,“村里人真是邋遢,身上脏得几年不洗澡……”儿子赶忙伸出手按住媳妇的嘴:“嘘,说些啥话啊?我爹每年给的钱你怎么不嫌脏呢?”小两口门里的话门外的老王当然听到了,但他是豁达之人,何况儿子说的话他心里舒服。他接过儿子怀里熟睡的孙子回到了自己屋子。

孙子睡在老王老两口中间,老两口摸摸孩子手,再摸摸脚,心里那个惬意啊无法形容。

第二天,天一亮老王老伴就起来做饭,老王搂着孙子不愿意起来。老伴督促快起来进镇上买菜。老王像个孩子似地“耶”一声,口里念叨,“今天买菜,明天上坟扫墓,家中有个跑腿的,坟头有个烧纸的,我老王家人丁兴旺,老祖宗也笑醒了。”他赶忙穿衣服。穿上上衣还好好的,穿裤子时感觉尾骨处就像有人用锯子拉开下肢。疼得他咧开了下巴:“哟,哟……”他喊疼的声音惊动了正在准备给媳妇、孙子煮鸡蛋的老伴。老伴把手中的鸡蛋放在灶台上,鸡蛋滚到地上,她全然不顾了:“老头子,昨天还好好的,今儿怎么了,我看看?”老伴看到老王屁股上面一片紫青,昨天碰了今天才散发出一大片瘀伤。他试着站起来,好像没那么疼了,一瘸一拐能走路了。老伴和儿子让他到医院看一看医生,他说不碍事,让老伴用开水热毛巾敷了敷。

儿子、媳妇,孙子,进镇上买菜去了。老王不能去了,他嘱咐儿子回来买上狗皮膏药。

媳妇在路上和儿子唠叨后悔答应回来了:城里清清静静又卫生方便,农村连洗澡都是困难。儿子说:不就是几天的时间嘛,忍一忍就过去了。清明扫墓也是对祖宗的惦念。媳妇埋怨儿子回来扫什么墓,死人有啥惦念的,不就是一土堆嘛,害得他们还得回来。儿子说回来就回来嘛,清明扫墓是我国的传统习俗,作为后辈是应该履行的责任。反正回来也很划算的,父母亲又是给钱,又是做好吃的。父母一直是他生活的后盾,让多少同龄人羡慕。媳妇听了,妞嘴白眼:“哼,我才不稀罕哩!”

老王儿子给爹在药店买了狗皮膏药,媳妇装在包里。到了镇上的菜市场,人来人往,各种蔬菜摆放有序。他们一家走到一位老年女性卖菜老板面前停下了。老人和祥地笑着介绍自己的菜是刚刚上市的,都是新鲜的绿色蔬菜。菜摊前围着好多顾客,老人不住地秤盘,不住地打包,对转身离开的顾客打着招呼。老王的儿子觉得老人摊前顾客来来往往特别热闹,是人缘好的缘故。其他菜摊相对冷冷清清,那肯定是太抠门了。老王儿子打问了菜价,老人一一回答。“大娘,给我称吧?”老王儿子说完,揪下架子上挂的塑料包装袋,各种蔬菜一样一袋拎在手里,媳妇拿起看了看,还觉得丈夫挑的不称心,她又倒出来重新挑了一遍。西红柿稍微有一点点挤压麻仁大的小坑都不要,再捡起又光又亮的,就像选美似的。

“好了,大娘,称吧!”媳妇将手中的菜放在称盘上一一过数。

“西红柿每斤3.5元,4斤……”没等老人落口,小宝接上了:“14元。”

“黄瓜每斤3元,4斤2两……”

“12块6毛。”小宝又接上了。

“这孩子真聪明,长大是当官的料。”老人夸赞,以后的价格老人干脆不开口了,由小宝计数。

茄子、苹果、萝卜、莲藕,各种蔬菜加水果一共花了九十七元。老王儿子给了老人一百,老人找出33元,老人问了一句:“小神童,对不对?”小宝看了看妈妈,再看了看爸爸,没有开口。老王媳妇和儿子提着东西就走。

“爷爷、奶奶,我们回来了,我们今天还捡了个大便宜。”老王孙子一进门就大声报喜。

“啥便宜啊,孙子,说出来奶奶高兴高兴。”老王老伴笑呵呵地跑出门外迎接儿子一家。

媳妇看了孙子一眼,孙子改口了:“给爷爷买上狗皮膏药了,我妈妈包里装着了。”

“好,好,大孙子,有啥便宜事说出来奶奶高兴高兴。”

孩子毕竟是孩子,扬起脸儿说开了:“爷爷、奶奶,我爸爸先去药店买的狗皮膏药,后来才去菜摊买菜,那个老奶奶错算帐了,多找出三十块钱……”

“啥?这就是大便宜啊?”王老头追问孙子的同时,目光瞅着儿子。

“多找出三十?那你们花了多少?”

“我们花了九十七。爸爸给了一百。”小宝说。

“那应该找你们三块才对?”老王继续问。

“是啊,爹,小宝就是聪明,卖菜老奶奶还夸奖小宝是做官的料。”媳妇摸着孙子的脑门很是自信。

老王站在地上,看着灶台上放的一堆蔬菜水果,背勾手一瘸一拐不停地走动。目光盯着地面,好像灵魂深处遗失了最为宝贵的东西。老伴开口了:“腿脚不麻利还不消停,坐炕上去,我做饭。”

老王看看儿子,再看看媳妇,为了表示自己并没有生气,他走到儿子跟前,默默拉着儿子的手,拍拍儿子的手臂:“儿子,返回去,把钱退还老奶奶。”

“啥,爹?”

“把钱退还老奶奶!”

儿子和媳妇目光交替,媳妇似乎感到公公真傻,她的脸上露出了厌恶和烦恼的表情。

“爹,钱又不咬手,干么退回去?我们才不干傻事。”

“媳妇啊,退钱是干傻事?亏你们饱读经书,这样的话也能说出口?”老王跺脚。

老王从小生活在冒似富裕的文化家庭,可没有给他带来任何优越条件和福音。自己一生拼搏,尝尽了无数苦难,阅尽世间冷眼。在艰苦中成长,奋斗中求索。唯一值得骄傲的是王家祖辈遗传下来的家风:不贪、不抠、不势利;还有老父亲生前遗留下的一段话:做一个正直的人始终是最基本的,也是最关键的要求。正如《资治通鉴》中这样写到:才德全尽谓之圣人,才德兼亡谓之愚人,德胜才谓之君子,才胜德谓之小人。意思是一个人如果没有正直的品格,那么他有多大的能力就对社会有多大危害。

“早知道回来看老头子发脾气,倒不如不回来。”

媳妇嘟嚷,老王看着媳妇:“媳妇,儿子,你们为啥那么爱贪图便宜?老奶奶出来买菜,可见是家庭条件差,你们不同情罢了,还要占便宜。再说,老奶奶能相信一个七岁孩子,可见她的心地多么善良……你们心中的仁德发生了扭曲,难道你们没发现?”

“爹,是那老太婆给我们的,又不是我们抢的,有啥大不了的,不就是三十块钱嘛,至于让您吵吵嚷嚷?”儿子说的很低。

“儿子,屁话,你们的日常种种行动影响着小宝。日久天长让孩子把这种贪小便宜的念头,由小蛇引成了大蟒,人生价值观发生了扭曲。人性的丑恶便暴露无遗,我王家几代正直品格就毁于你这代了!”

“哪有那么严重,爹,你的意思不就是让我们到菜摊找到老太婆退出三十元?”

“不光退出钱,必须让小宝给老奶奶道歉!”老王说的很决绝,没有商量余地。

“拉倒吧,谁听一个乡下土包子咬文嚼字讲那些没用的大道理?还负荆请罪哩,狗皮膏药倒给我们‘贴’了一身。”媳妇嘟嚷了一句,掏出包里的狗皮膏药扔在地上。

儿子这时看都不看老王一眼,老王气得浑身颤抖。三十元钱无所谓,是他们做人的底线让老王无法接受,儿子变了,变得仿佛不认识了。还夸赞孙子是做官的料?我王家宁愿世代为农也不愿培养一个贪苗。

“滚,都给我滚出去!”随着“啪”一声,老王将灶台上一盘折饼摔在地上。

老伴睁大眼睛骂起来:“没上坟就跟上鬼了?”老王气喘吁吁:“现在社会风气怎么了,怎么了?”老王的举动让老伴、儿子、媳妇很难堪。

儿子、媳妇愤愤然拉着孙子离开。

小宝被爸爸妈妈拉着,一家三口走在土坡上,谁都不说一句话。田畔一头老黄牛正舔舐着小牛犊,小牛犊一会儿调皮地尥蹶子,跑到沟崖往下看,老黄牛“嗷”一声跑过去,用双角阻挡回来,小牛犊悠闲乖巧地依偎在妈妈身边。土路两旁的金叶草滚着水珠儿,与蒲公英开得黄灿灿的花朵对望,好像诉说悄悄话,好像在鄙夷,在嘲讽。老王儿子摇摇头,仿佛懊悔什么,发现什么,想起什么?

“你们的日常种种行动影响着小宝。日久天长让孩子把这种贪小便宜的念头,由小蛇引成了大蟒,人生价值观发生了扭曲。人性的丑恶便暴露无遗,我王家几代正直品格就毁于你这代了。”父亲的声音猛然在耳畔回响,恰似一声警钟敲击在他的胸口。

孩子是最单纯的。

“爸爸,爷爷生气了,我们做错了吗?”

老王儿子眼窝热辣辣的,正要对孩子说什么,小宝看出爸爸的心事。

“儿子,你说错了吗?”

“错了,老师说错了改正就是好孩子。”

“儿子,错的是爸爸妈妈,爷爷说的对,我们不能贪图小便宜。”

老王媳妇的脸上也燥热起来,自己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儿子就像一头正在成长的小牛犊,需要正确引导。

老王儿子一家三口有人看见又向菜市场走去……

清明,这个特殊的时节,给人的印象总是一片湿雨。仿佛这滴滴答答的雨滴正是老王心头落下的泪滴。它带着淡淡悲凉和丝丝愧疚而来。老王呆坐坟头,抚摸祖先的“遗体”,拔去一片乱草,再摆几杯冷酒,燃起一把纸钱。顿感风雨愁煞人:是自己太过落后于社会了,还是时代变化让人失去应有的道德了?问谁,问天,问地???他双手抓起一把土,举过头顶,风也带愁,雨也带泪,杂草嘲讽。他鼻子发酸,竟无言以对。唯有心底弥漫着一股幽幽的愧疚和淡淡的哀愁!死者长已矣,存者该何寻?

“爹!”

“爹!”

老王猛抬头,发现儿子带着媳妇、孙子站在面前。儿子抬起羞赧的脸,用愧疚和央求的目光望着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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