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琳：路边的人家

小区的后门围墙外边建有一排简陋的小房子，住着几户做小生意的人家。每日里上下班，同样的路线，同样的转角总会遇到这些同样的人。日子平淡而庸常，行走在路上却总爱频频回首，去遭遇那些温情生动的平常生活。

老婆婆一家开着一个小杂货铺，卖着酱油、醋、烟及一些小零食。说是杂货铺，也就一个玻璃柜台，鲜有顾客来买。因房子遭西晒，偶尔去买一袋薯片，已有腊味。那老爹爹脾气挺爆裂，每日里总在大声呵斥着婆婆，甚至与顾客开骂。

大多数时间，俩人都在小店门口的马路边树荫下躺着。婆婆身体肥胖，一年四季穿的衣服都是颜色鲜亮的，但是白底小蓝花的衫子也都晦暗得难以看清花色，似是油迹斑斑。却也很爱美，戴着耳环戒指，缝隙里也都积满了陈年的污垢。

这样的老妇人却炒得一手好菜。下班时总见她闲适的坐在路边，和人拉着呱，面前放着一个煤球炉子，那锅里是绿的葱、白的蒜、红的辣椒丝，哧的一声肉片下锅了，丰腗浓郁的香味，家常而温暖。

那妇人却不急不躁，盖上锅盖。马路对面有一小溜空地，经日的倒煤灰，竟也形成一小块肥硕的土地，种上了时令蔬菜。缓慢的移过马路，摘两个西红柿，舀一瓢水冲一下，这个菜起锅，下一个菜也准备妥了。而旁边的小砂锅哧哧的响着，有排骨的香味。很喜欢看她做饭的样子，谈定而又自若。也很喜欢这样的日子，简单的庸常的，却是温热的熟悉的。

老婆婆家旁边住着一对收废品的年轻人。那小伙子看起来似乎还未成年，长的极单薄，但很俊气。时常夹着根烟，给卖废品的人过称、数钱、砍价，却又极老道。旁边是他的小媳妇，稚气未脱，但是极标致，眉清目秀似小家碧玉。敞着怀给孩子喂奶，有一对硕大的乳，从不避人。那孩子也就三四个月大，极胖，粗壮的腿，小肉肉一节一节的，如粉嫩的刚挖出的湖藕。

小妇人个子很小，抱着那那小儿时，总让人担心她被压垮。孩子睡着的时候，便在废品堆里扒出一点空地，放一张破旧的婴儿床，胖儿便安然的躺在里面，嘴角时有一抹笑漾起来。小床边是一摞摞废纸板，成堆的易拉罐，别人淘汰的小电扇也被年轻的爸爸修好了，呼哧呼哧的转着，只是开启时要拍几下。小伙子脱光了上衣和小媳妇就着一盘卤鸡爪喝着啤酒。惬意而安然。虽然稚气未脱，却已有了事业、娇妻、胖儿。

似乎是一夜之间，马路对面一小片土地被圈起来，建起一溜三间白墙黑瓦绿纱窗的房子，院子里有一片菜园，一棵桃树，竟然还有一个猪圈，里面住着一头总在吃食的猪。还有一群鸡在悠闲的跺步，两只猫慵懒的卧在墙角晒着太阳，总是关着的铁门里栓着一只凶狠的狗，朝着过路的人汪汪的叫。

很像小的时候看过的一幅名为《我的家》的图片。一对老人住在里边，老太太总是系着围裙忙忙碌碌，老爹爹清瘦硬郎总看见他在菜园里浇肥松土。那菜长势喜人。一根根黄瓜在叶子间探头探脑，西红柿红艳魅惑，中年艳妇般在绿叶中风情万种。扁豆沿着铁栅栏攀上去伸出来，很多路人去采摘，老人总是喝斥着狂叫的狗，任人采。

那院子里堆着许多建筑用的脚手架搅拌机等，有时会有一辆奥迪停于院内，开车的中年男人有一张酷似婆婆的脸，似是老夫妇的儿子。夏天时会有一位少年坐在门口发呆。听路人讲，这是一位农村的包工头发了财将爹娘接到城里来享福，顺带帮忙看看场。虽是临时住的房子，却也齐整，水电煤气均齐全，房间安有空调，夏天时却只见老人摇着蒲扇，很少打开。春节时门上贴着大红的春联，映着白雪和绿纱窗，煞是惹眼。屋檐下挂着一块块腊肉、腊鱼还有鸡，富足而又祥和。

在繁华的寸土寸金的城市里竟有这样一个地方，那对有福气的老夫妻那个有出息的儿那个沉默的少年如一幅美好的画。

这人间有太多的不满与贪欲，然而值得庆幸的是：在街头，在巷尾，在路边的人家，在人与人相错的刹那，我们总是可以与那些热爱生活知足常乐的人们相遇。

作者简介

林琳，武汉协和医院护士长、助产士，文学爱好者。